关于过程和结果,以及知乎专栏

之前承蒙常薇(longway)同学的盛情和牵线,我得以加入她之前维护的知乎专栏“图·情”,第一次开始我的知乎专栏作者的写作。这篇文章本来是想发在上面的。但是后来觉得这篇文章的内容对于知乎专栏来说太“硬”了,所以改变主意,决定发在这里。不过仍然敬请各位关注我们的这个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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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有幸和国内的图书馆员们展开过一些关于图书馆的对话。在这个过程里让我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我经常能听到诸如“图书馆应该怎样怎样做么”或者“图书馆这样这样做是对的么”这样直接指向某个具体答案的问题。比如,微博上之前本人也曾参与过的关于图书馆里哪些属于不文明行为的讨论

我觉得这些讨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但有问题的是讨论的方式,或者在讨论之前提出问题的方式。很多这些问题的措辞以及回答似乎都在暗示,这些问题有且只有一个正确答案,而且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但对我而言,就像图书馆事业不是一门科学一样,这件事显然也没有这么简单。

在近年来席卷美国的“新图书馆事业”的风潮中,专业图书馆员对于图书馆看法最重要的改变之一就是,图书馆事业如果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图书馆的用户社区。图书馆服务的开发和资源的选择都应该不仅仅是充分考虑到图书馆的用户的需求,而是尽可能的把用户引入到决策过程中。比如说,图书馆如果要制定图书馆里面是否应该允许吃东西的政策,那么重要的并不是图书馆员(或者图书馆馆长)的看法——显然,这些专业人士的看法并不是没有价值的——而是图书馆员是否能够和用户展开积极、有建设性的对话,让彼此听到各自的声音,并且根据这些对话,采用尽可能符合科学的方法,构建出一个符合各方最大利益的决定来。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因为显然我们的用户对于图书馆及其服务的看法千差万别:有认为图书馆里面应该允许吃东西的用户,就一定有反对这种看法的用户。所以与其说这是“政治性”的问题,其实对我而言,这或许更多是技术面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图书馆员需要掌握关于用户研究和用户服务的技术:比如如何收集到用户全面或者至少是有代表性的看法,我们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是他们真的想要的,以及如何让用户愿意去表达他们的看法,等等。对我来说,这是专业的而且面向实践的图书馆学教育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国内图书馆事业在很大程度上所欠缺的。但是使用了符合科学原则的方法,这个问题的解决其实并不算难。

把对话当作是制定图书馆政策的基础,也意味着我们长期以来一直秉持着的图书馆中存在某种普遍的、正确的答案的看法其实是有问题的。因为不同的专业图书馆员和有不同需求的社区,在不同的对话中,是一定会产生对同一个问题的不同解答的。我们显然不可能用答案本身来评判答案——一个图书馆制定的政策哪怕和其他图书馆都不一样,也不一定就说明这个政策是更糟糕的或者更好的。根据上文,一个很重要的评判标准就是问题在图书馆中是如何得到解答的,它的解答是否经过了充分的对话,并且建立在足够坚实的社区的声音之上。

但除此之外,另外一个(或许是更)重要的评判标准是,这个决定在实践中的效果如何。归根结底,图书馆事业是一种实践——理论的唯一重要性只在于它对实践的指导意义。关于图书馆的一切理论和看法,以及图书馆员所做的实践本身,都只能依靠这些实践产生的结果(outcome)来评判——对于图书馆产生的结果的评判,当然也是图书馆员需要具备的另一种重要技术。

在这个意义上,我真心希望我们的图书馆工作人员们能够少问些该怎么做,而多去认识和了解用户,多去思考一件事要如何做,并且多在图书馆内外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些都是我们能够更有效的提供服务的第一步。

马里兰大学对于图书馆学硕士项目的重新展望

马里兰大学在2015年8月1日发表了《重新展望图书馆学硕士项目:发现、问题和思(Re-Envisioning the MLS: findings, issues, and considerations)。(PDF文件,5页)公布了其iSchool和学校信息政策和获取中心(Information Policy & Access Center)经历三年的进行的这一项目的结果。

根据报告说明,这个研究经历了三个步骤:

  • 第一年:社区和利益相关者的参与、讨论和意见领袖的报告
  • 第二年:对外部研究结果、影响、课程设计以及社区参与的研究
  • 第三年:对“重新展望”项目进行可操作化和实践

这份报告提及了下述10个主要发现,以及对于图书馆学硕士的4个建议:

主要发现:

  1. 信息机构的关注点在经历从资源向人和社区的转变。信息机构在越来越不重视实体资源以及数字资源,而更加重视学习、制造、内容创建、以及其他形式的主动和互动性的参与。
  2. 图书馆学硕士项目的核心价值依然重要。这些价值包括获取、平等、知识自由、隐私、人权、学习、社会正义、保存、开放政府、以及公民参与。
  3. 未来信息专业人员需要具备一组核心的能力,包括:领导和管理项目以及人的能力;通过各种方式促进学习和教育的能力;和别人合作并且训练别人使用各种技术的能力。除此之外,信息工作者还需要市场营销和推广的能力;公共演讲和写作的能力;面对公众的能力;问题解决以及积极应变的能力;了解关于筹集资金、预算和制定政策的原则和应用;对于和同事、图书馆使用者、社区和作者以及出资者的关系的维护的能力。
  4. 图书馆学硕士在某些情况下可能已经没用了,其他一些学位(比如课程设计、教育、社会工作、公共健康……)的技能可能能够更好的满足信息机构的一些要求。
  5. 本职业面向所有人开放的理念依然重要
  6. 信息机构需要和社区合作,用更有创造力的方法解决问题。
  7. 信息机构需要使用数据提供更好的社区服务,以及对自身进行评估
  8. 了解并且利用社区:社区是信息机构服务和资源的扩展。
  9. 信息机构需要促进个人的学习,尤其是年轻人的学习,通过帮助他们理解主要的数据和信息源,以及帮助他们进行制造活动、参与科学技术的学习、编程以及其他的活动。
  10. 图书馆需要帮助社区了解数据的重要性,并且帮助他们通过数据参与“智能社区”的建设。

对于图书馆学硕士项目的建议:

  1. 本研究表明,成功的信息专业人士并不是试图逃避公众关注的人。他们需要能够合作、解决问题、有创造力、创造性地解决社会问题、有灵活性、并且非常愿意面对公众。
  2. 对于图书馆学硕士项目需要提供给毕业生一组核心的技能,还是提供帮助他们未来成长的一个框架,人们存在不同的看法。但是本研究表明,图书馆学硕士似乎需要在培养能力和态度之间达成平衡。
  3. 热爱书,甚至于想要在图书馆工作都不足以让一个人成为下一代的信息工作者了。本报告认为图书馆学硕士项目需要更加关注是否愿意改变、热爱公共服务、并且寻求创造性地解决方案这些特质。
  4. 未来的信息机构需要更有颠覆性的(disruptive)、对于社区更加了解的、以及更加无畏于改变的工作者。

以上的种种结论,都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的。但站在某种比较的立场上,我们可以说,这是美国iSchool和图书馆学硕士项目主动依据事实,反思自身存在,更好的应对未来的一个举措。“社区”这个词反复出现在了结论中,毫无疑问说明了这种从资源到人的转变在今天美国的“图书馆事业”中有多么重要。而另一方面,这个报告中反映的“去图书馆化”毫无疑问也是值得注意的。